メフィスト フェレス

曾經
我覺得改變夢想是一件很可恥的事

明明就懷抱著那麼美好的理念
為什麼要因為現實環境的變遷
而有所改變
甚至妥協呢

直到昨天
我看完了村上隆的《藝術創業論》
我發現這念頭有必要修正


還記得
約莫是小學二年級
曾經我堂哥幫我完成美勞課的作業
他畫了鐵人２８號給我
讓我在那次的勞作成績名列前茅

很得意
但也很羞愧
得意的是成績
羞愧的是
那根本不是我畫的

無疑地
我在班上同學面前有了一種假象
一種很會畫畫的假象

為了不使假像被破除
我開始認真的畫了起來
從科學小飛俠
無敵鐵金剛
到巨獸王...等等
我都試著仿倣

也因此
我開啟了自己隨手塗塗畫畫的這份興趣
不過這份興趣一直到我高中重考那年
不得不中斷

考上了南二中之後
因為希望自己的畫
能有被看到的機會
於是我加入了校刊社

本以為可以藉由校刊
來刊載自己的作品

但是很快的我發現我錯了
因為學校有美術班
畫技畫工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

再加上後來因留級
媽媽心想：與其讓我花無謂的補習費
也無法增進成績
不若送我去畫室
學習正規的繪畫技巧
但是因為我有嚴重的手汗症
所以最後不得不放棄繪畫

幸好這時
救國團的高中職編輯營在招募服務員
而我去參加了它
反倒開啟了另一扇興趣之門：營隊帶領

我必須說
從中得到的興趣
不是企劃
也不是管理
而是整合

然而數年下來
近十次的營隊旅程
也讓我知道
我對編輯這件事興趣並不大

或許好的編輯可以讓版面看起來美觀精緻
但是文章的內容卻是個難題
即便主編總編文筆流暢有深度
但總不能都自己寫
文章遴選過程難免會有疏漏

專業編輯都會有如此窘境
更遑論一般學生刊物

在這階段
我意識到文筆好壞
對於報章雜誌的影響
實不亞於版面的視覺編輯

加上高中階段
我一直在看小說
這便促使我想考取中文系
最後我考上了我心目中的第一志願：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組

本以為考上之後
我以後一定可以順利的當個小說家
但很快的我就發現我錯了

首先
創作與創意
是根本教不來的
那得靠創作者自己努力和生活經驗的積累

其次
且看金庸、痞子蔡、九把刀
這些個有名的暢銷作家
他們不一定要是中文系畢業的
換言之
作家的這個飯碗
爭食的人太多了

又好加在
當時周杰倫正要起步
他的竄紅
也連帶掀起一股寫詞熱潮
因為方文山也跟著紅了

當時我心想
沒道理方文山辦得到的事
我做不來

於是在２００２～２００３年之間
我陸陸續續寫了一兩百首歌詞
有些還有被譜曲編曲

但是這時我才發現
我又錯了
唱片市場其實是極其壟斷的業界

好不容易發現可造之材
當然是大用特用
至於其他無名小輩
就只好先站一邊納涼
因為誰也不知道用了無名者的作品
會不會造成反效果

正當我覺得一切都不可為時
昔日救國團的夥伴們
卻又再次組織整合
我們一起做起了舞台劇

因而
發揮中文系的特長
寫劇本
以及善用營隊生涯裡面對群眾的本事
當演員
便成了我從２００３年到現在
最主要的志業


我的過去說完了
但這篇文章還沒完結

話說從頭
到底我從村上隆的書裡得到怎樣的啟示？
那就是認清自己的本質

沒錯
堅持夢想
是可敬的

但必須有所前提
前提是
有沒有認清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實踐這份夢想

更簡單的說
有沒有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這塊料
否則
只會淪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愚勇
而不會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

這世間大部分的人
都不是所謂的天才

但李白也說：
「天生我材必有用」

所以
每個人都一定有所長才
只是自己有沒有發現到那份才能該用在哪裡
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我想
我自己真正的才能
應當不是在於文字的原創
或是表演這樣的二度創作

因為我欠缺像九把刀那樣堅持不停寫作的決心
我也沒有身為演員能事先多做功課的自覺

那我能幹嘛

年近三十的我
也該是要為自己人生負責的時候到了

是該慶幸
至少我沒有在三十歲之後才發現這個問題
所以我一定要考上公職
不管花多久時間

不是為了穩定的薪水
而是因為我想考的是文化行政

我認為
我真正的使命
不是創作者
而是個催生者
讓更有才華的人
脫穎而出

但這需要仰賴豐沛的資源

資源何在？
政府就是最大的資源

唯有遁入公門
了解社會運作的遊戲規則
才有可能兵不刃血地改變這些規則

身處藝文界的我們
與其一味地抱怨政府給的協助不夠
那為什麼不乾脆讓自己成為政府
再反過來回饋藝文界呢

村上隆說得沒錯
金錢
商業行為
才是決定藝術活動與社會活動互動關聯的真正媒介
也是決定藝術價值的真正標準

既然大家都不想苦哈哈的創作
那就一定得要有人想辦法讓大家不那麼辛苦
但那種人不可能是沒有實務經驗
純粹考試高中的公務員
必得是對藝文生態有過切身之痛的人
才能真正懂得藝文人士要的是什麼

我希望我是那個人
雖然我不知道我即使考上了
究竟能做多少事
但總是個開始

是的
這樣的決定
這樣的改變
會犧牲很多所謂的創作
也有會很多的不甘心

但與其當個半調子的創作者
不如全心成為一個催生者

這是我對於即將三十歲的自己
目前唯一的期許